卢墨收剑，狠狠盯着这个人，他要记下他的样子，以后有机会一定要报今日之辱，但是欺负弱小这件事他是不会做的。
不顾其他人的眼光，卢墨又回到了洛城，去了一家接近平康里的客栈，交代了店小二用上好马草喂他的马之后，店小二带他去了三楼尽头的一间屋子里。
环境还可以，打开窗可以看见以后小湖，湖面已经结冰了，不过偶尔还是有破冰而出，又跳下去。
卢墨不自觉用拳头砸了一下桌子，还好只是普通一拳，桌子都没坏，不然这个客栈可能就没有了。
他有些闷闷不乐，他看不惯那些人，那些人自以为是人上人，看不起散修。
哎，不想了，不想了，既然出不去，那就好好修行吧。
他取出用青级千灵草换的下品灵石开始修炼，他来的那天去东市用仅剩的两片换了一千下品灵石，暗灵狼的皮毛和血已经画成了灵符，紫级千灵草又不够格。
虽然有些心疼，但是修炼起来之后，那种吸收精纯灵气的感觉真的特别好。
时间又过去三天，卢墨这几天专心修炼，将一切都抛之脑后。
停止修炼之后，卢墨站起来，推开窗，满湖雪色，湖边的树看起来很是落寞。
洛城的天，要变了。
这几日，洛城的俗人越来越少，修行者越来越多。
他们有些是自己走来的，有些是想离开却不能离开，屈服于渡灵院的压力。
其实这样也没什么不好，如果洛城真的成为了修行者城市，那也挺好的。
只不过卢墨确实是懒得再去逛了，如果周围都是你的同类，那么你就不会觉得孤独了，可是同类的出现又会让你生出一种异样的感觉。
在一楼的角落里，卢墨坐在一张桌子旁边，点了几个菜和一坛酒。
和他一样选择在这个时候吃饭的有五个人，他们也是独自坐在一张桌子前，他们也是修行者。
他们互相不说话，他们都要了酒，他们都是通神境后期的修士，距离化神境只有一步之遥。
过了一会儿，屋子里的每个人都在独自吃喝，谁也没有说话。
卢墨挺喜欢这样的气氛，不过很可惜，因为有一个人打破了这极好的氛围。
一个醉汉走了进来，并且走到了卢墨的桌前，坐了下来，吃他的菜喝他的酒。
卢墨冷冷道：“这位兄台，我们认识吗？”
醉酒这人仔细打量了卢墨一会儿说：“我们当然见过，你忘了吗？”
卢墨想不出来哪里见过他，觉得这人就是来骗吃骗喝的。
“我叫东方雪霁，有一天骑马我路过你旁边了。”
东方雪霁的眼神分明不像是喝醉的样子。
是他！竟然是他！
卢墨大吃一惊，当时他并没有露面，他是怎么知道的？
“你身上有一种奇怪的气味，我这个人就对气味敏感，所以认出了你。”
卢墨沉默了一会儿说：“你想怎么样？”
东方雪霁又吃了两口菜，然后喝了一口酒。
“我就是有些饿，有些渴，吃饱喝足了之后我自然会离开，道友不介意吧。”
道友，他说的是道友，但是卢墨完全看不出来他的境界，也感受不到她身上的灵气波动。
“小二，再来一坛酒，把你们这最好的酒拿出来！”
“得嘞！客官您稍等。”
不一会儿，小二就把酒拿上来了。
东方雪霁掀开坛子的封口，然后背靠着桌子，单手抓起坛口，浑然不顾其他人的目光。
一饮而尽后，东方雪霁打了一个嗝，似乎是满意了。
“付了酒钱，给我走。”
东方雪霁喝完酒之后撂下这句话就离开了。
卢墨还没吃饱，不过他还是选择跟了上去，因为这个人行为很怪异，明明是修行者，却似乎感受不到灵力存在，而且举止行为很是放浪。
东方雪霁脚步很稳，似乎是越饮越清醒。
雪上留下两行脚印，最后停在了齐州池前。
齐州池位于洛城中间偏南一点，周围很普通，建筑和其他地方没有什么不同。
东方雪霁就这样坐在雪地上，看着齐州池。
齐州池并没有结冰，水面上甚至还有一条小船。
小船慢慢靠近这里，东方雪霁就坐在那看着船慢慢靠近他们。
一刻之后，小船快要靠岸了。
划船的男子看起来很年轻，应该也就是十七八岁，但是相貌很是英俊，气质非凡。
船里传出一个苍老的声音：“要不要上船坐坐，东方先生？”
东方雪霁慢慢站起来，拍了拍屁股后的雪。
“不必了，我这人坐不惯船，有什么事就这样说吧。”
圣人呼来不上船。
船里走出了身穿黄衣的老人，他面目温和。
“小七，你先回去吧。”
年轻男子化身金龙，进入了池中。
卢墨惊讶地说不出话，这是他第一次看见活生生的龙。
“你为何要选他？”
“我有得选吗？”
“白某也许是错的。”
“白某错了的话，我就只能将错就错。”
老人挥挥手，齐州池旁边的雪全部消失，下一刻他出现在东方雪霁的面前。
卢墨甚至连风都没有感觉到，仿佛老人本身就站在那里。
“没事不待在你的活坟里，非要出来。”
东方雪霁似乎很不满意老人的做法，随意挥了挥袖子，雪又下了起来。
老人的声音听不出悲喜，“你知道我最讨厌雪的。”
东方雪霁满不在乎道：“可是我最喜欢雪。”
“白某的事我确实不好插手，他们也给足了诚意。”
“可是白某再也回不来了，再多东西也换不回白某。”
“不，有一个东西可以的……”
东方雪霁打断了他的话：“那我希望你永远也找不到那个东西。”
“东方先生，何必呢，其实我们是同一类人，没必要这样。”
“圣人不死，大盗不止。”
卢墨感觉天地颠倒了一瞬，似乎经历了一次死亡，那一瞬间，他好像游览了整个天地，又好像是他回归到了天地中。
圣人刚刚动怒了，但是很快就又平复了。
“是我让这十四州安乐了几百年，没有我这十四州早已经沦陷了。”
“关山外的五十州中还有多少英魂等着回乡，可惜他们没有机会了。”
“一定要这样说吗？连你也不理解我吗？你要明白，那些牺牲并不是无用的，他们留下了火种，总有一天我们会烧回去的，正在那片大地上的野蛮人会感受到我们的怒火的。”
东方雪霁拍了拍手：“我身后的年轻人可能已经想要去为你卖命了，这一番话我也很感动，可惜我已经老了，听烦了，除了酒再也容不下别的。”
圣人沉默了片刻。
“山林印快要到极限了，你知道后果的，如果没有山林印，大齐州会再次遭受浩劫的。”
“大齐州，早已经不是当初的大齐州了。”
东方雪霁接着说：“修行本来是所有人都可以选择的，你用几百年的时间终于让它成为少数人的选择了，现在自然是不忍心这一切都毁了。”
圣人说：“你也不明白我的苦心吗？修行并不适合每个人，而且一旦放开修行限制，只需要五十年，不，三十年，十四州就会灵气匮乏，灵气匮乏之后，你想过要怎么办吗？这是我们唯一的选择，也是我们最好的选择。”
东方雪霁沉默无言。
“一定还有更好的办法。”
圣人说：“没有了，没有了，一点办法都没有了，我不敢赌，我们只有一次机会，必须要用最稳妥的办法，而且我也在尝试一些新的东西了，给我时间，一百年，最多一百年……”
圣人越说越激动，东方雪霁却越来越冷峻。
“没有机会了，五百年是一个定数。”
“真的没有人能打破这个定数吗？”
东方雪霁摇摇头。
圣人说：“我不相信，我一定要打破这个定数，那个时候所有的一切都会改变，一百年后，一个无比繁华的大齐州将会出现，一个超越之前任何时代的大齐州会在我手中出现……”
东方雪霁说：“你疯了，你疯了。”
“我没疯！但是我不甘心，人真的无法打败命数吗？如果之前没有，那么我希望我是第一个。”
东方雪霁说：“你不会是第一个，你快要死了。”
圣人看起来有些落寞，他快要死了，这是一个残酷的事实，十四州正在一点点脱离他的控制，偏离他安排的轨迹，可是他对此毫无办法，只能眼睁睁看着这一切发生。
他今夜找东方雪霁就是为了试图说服他，只要他透漏出那个东西的线索，再过几年，他就一定可以找到那个东西，事实上他很多年前就在寻找那个东西的线索，但是奈何有些东西不是尽力就能够做到的事，还需要一定的机缘。
机缘这个事，谁也说不准。
比如此时的卢墨，从来没有想到面前的老人就是明堂里那个意气风发的圣人。
两人的对话他听得惊心动魄，但是却有许多疑问，不过他也不敢插嘴，而且听东方雪霁的口气，他似乎对圣人并不满意，而且抱有敌意。
圣人那么好的人，也会有人不满意吗？
